巴基斯坦塔尔煤矿火电区的水危机调查

目前，煤炭占巴基斯坦能源结构的13%。

巴基斯坦巨大褐煤储量位于塔尔沙漠。塔尔沙漠是巴基斯坦最干旱的区域之一。该区域没有常年可用地表水，该区域平均降雨量为250-300毫米（mm），大部分降雨集中在6月中旬至8月中旬的季风季节。可用水主要来源为地下水，其水质通常从咸水至微咸水变化。

水是该区域的至宝。绝大多数当地居民靠挖掘的井获得饮用水、家庭生活用水和饲养动物用水，井深变化范围为10米至100米。靠驴、骆驼和几双人手将水从挖掘的井中拉出来。在许多地区，人们每天要花三至四个小时把陶罐或塑料罐顶在头上或者用驴、骆驼或摩托车取几升水。

然而这一区域拥有全球第六大煤炭储量。

图一：塔尔煤田地图

在1860亿吨煤炭总储量中，1760亿吨煤炭储量位于巴基斯坦信德省塔尔地区9000平方公里的单一毗连区域。塔尔地区总部米提位于信德省省会卡拉奇以东约380km处。

“塔尔煤炭储量”比沙特阿拉伯和伊朗的石油储量加起来还多5000万吨，按照每年100,000兆瓦的装机容量计则可持续发电200多年。

20世纪90年代早期发现了塔尔褐煤矿床。就质量而言，塔尔煤炭属于棕褐煤。褐煤因其低热量和高碳、高硫、高灰分而被视为级别最低的煤炭。

2002年，巴基斯坦政府出台了“发电项目政策”，该政策强调了本土资源——尤其是煤炭——发电的重要性。2008年，当时的联邦和（信德省）省政府决定基于“快速通道”开发塔尔煤炭储量用于发电。为此，成立了塔尔煤炭和能源委员会（TCEB）促进以煤电项目的投资和发展。

在之后几年里，在“一带一路”项目之巴经济走廊下迎来了中方投资，开采塔尔煤炭，在塔尔建造火电厂。在塔尔区域的13个采煤烧煤区块，其中一部分已经开始生产运营，接入电网，还有更多在施工或筹划过程中。

图二：《巴基斯坦发电容量扩展计划指南（IGCEP）2021-2030》中燃煤发电项目列表

这些煤炭的开采和燃烧对当地本已严重匮乏的水资源造成了巨大威胁，更给当日农牧民的生活带来深远影响。

这些直接的影响包括：地下水渗漏水位下降、地下水质遭到有毒物质污染、矿区及电厂废水的储存和渗漏造成污染、矿区及电厂污水导致牲畜的溺亡或毒死、矿区及电厂废水蓄水池附近疟疾发病率上升。

图三：塔尔矿区I区一头因饮用工业有毒废水死亡的骆驼

矿区排水、污水蓄积、污水回注

塔尔煤炭埋在以下地下水层或含水层下面，必须将这些含水层抽干才能开采煤炭。换言之，排水是露天煤炭开采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减压需深入到150米采煤层深度，才能保持煤矿干燥、安全。
 

但煤矿附近的村民察觉到自己村庄的深井水位在下降。煤电项目支持者否认了这一说法。信德安格鲁煤炭开采公司（Sindh Engro Coal Mining Company：SECMC）代表称：塔尔煤田II区块开采项目将仅抽出0.02%的地下水，而且称开采项目不会影响该地区的饮用水水源。他们称，排水发生在第二和第三含水层，它们分别位于地表下方120米和180米深处，与当地居民用作饮用水的55米深处的顶部含水层无关。

双方的各持己见需要科学的研究来进行澄清。

图四：SECMC煤电厂废水随意倒入亚马尼·萨蒙（Jaman Samoon）村

随着采矿作业规模扩大，塔尔煤田个区域也开始建造越来越多的蓄水池。废水量的不断增加严重影响到了塔尔地区地下水的水质和水量，同时影响了土地，并对野生动物和牲畜造成威胁。

由于开采公司并未对这些蓄水池采取应有的防渗透措施，废水对周围的村庄产生影响，与煤矿附近村庄井水水位下降相反，蓄水池附近村庄的井水水位开始上升，井水水质遭到污染。

塔尔煤矿和火电厂排放的废水不只通过地面倾倒。开采公司还将剩余的矿井水通过一个回注装置回注到地下含水层中。

图五：SECMC位于Meghay Jo Tar村的矿井废水回注装置

将“经处理过的”水回注到地下含水层中是世界各国矿采公司的惯用操作，然而，回注需要极为严谨的环境分析、严格的监管框架和监督机制。否则，回注可能会造成严重的环境影响，如因回注引起的潜在地震、地下水压升高或降低、含水层之间的流动路径改变、不同地下水化学成分混合、以及地下水污染。

在PRIED走访过程中，村民们表示无法获得任何关于该回注项目的相关信息。越来越多村民严重担忧并质疑注入地下水含水层的矿井水的水量和水质，以及回注过程中有无有效管理机制和监督机制。

随着塔尔煤田废水量的不断增加，煤矿和火电厂更在制定的废水处理地点以外随意倾倒危险的工业废水。周边村庄的骆驼、奶牛、绵羊、山羊发生多起因误饮用废水而中毒死亡的事件。

图六：SSRL在塔尔I区牧场的废水随意倾倒

更多村民日常生活用水的深井井水遭到有毒物质污染，同时，这些排放废水的区域也成为蚊虫滋生地，现在疟疾已成为该地区的地方病。

根据PRIED在华信资源有限公司（Sino Sindh Resources Pvt. Ltd.：SSRL）位于塔尔煤田I区块周边村庄的走访，其中一个村庄——提尔瓦约（Tilwaiyo）村约250户家庭和500头牲畜以来村里一口淡水深井生存。村民花费了70万卢比耗时4到5个月挖掘了这口井。但在过去三个月里，这口井的井水已无法再使用了。

结论

基于以上走访，以及巴基斯坦未来的能源布局，PRIED认为：

图六：截至2021年5月，巴基斯坦的发电装机容量

虽然在2020年12月12日，伊姆兰·汗总理在气候雄心峰会上发表讲话时宣布暂停使用煤炭；同时，现任政府已承诺将巴基斯坦能源类型从化石燃料转向可再生能源。

但是负责能源行业规划和决策的当局仍认为，煤炭开采对巴基斯坦摆脱财政困境帮助很大。

在《巴基斯坦发电容量扩展计划指南（IGCEP）2021-2030》中，巴基斯坦明确力求能源结构本土化，其目标是扩大开采当地煤炭储量。

巴基斯坦火力发电装机容量（兆瓦）

根据这一指南，到2030年前，巴基斯坦的火力发电装机容量将翻近一番，新增容量的19%依靠进口煤炭，而剩余的81%煤炭供应将来自塔尔地区。在2021年到2030年间，塔尔煤炭在巴基斯坦电力结构中的占比几乎将翻五番。

在未来几年中，除塔尔地区生物多样性严重丧失和对环境造成的其他有害影响外，随着煤炭开采和火电规模的不断扩大，注定会导致水资源的严重枯竭和水污染。政府和私人企业将不得不关注煤电项目对沙漠区域本已不稳定的水资源造成的严重威胁，否则这些项目将导致更加巨大的社会和环境抵抗，极大地增加项目运营和投资方的金融风险。

如若不叫停现有开采项目和发电项目，或者要继续进行拟议计划，就必须认真加强对该行业的监管，并对塔尔煤炭已经在造成的众多问题进行了解、分析、并提供解决之道。

应对煤电项目造成的水难题和对环境造成的不利影响的同时，政府必须采用稳健的监管框架，按照国际最佳惯例，并让公众监督执行机构和私人企业的行为。确保塔尔煤电项目水和环境管理的特定标准和惯例的监督机制应具有包容性、参与性、问责制和透明度。